2013年11月25日

Liang/Maliphant/Wheeldon

An Evening Featuring Fang-Yi Sheu and Yuan Yuan Tan

2013/11/14 at Sadler's Wells


儘管 Mixed Bill 在歐洲是很普遍的形式,且能感覺出許芳宜&藝術家在國際上選擇合作演出 (Collaboration) 為主的走向,但看著片片斷斷的許芳宜,實在是心癢難搔。多麼期待能在沙德勒之井這舞蹈殿堂看到許芳宜完整的獨舞或編舞作品,或至少能有更多時間投入 Collaboration 的創作過程,而不再只是做為一位舞者來跳其他編舞家的舞碼,真正讓國際看到這位來自台灣的現代舞大師。

既然 Collaboration 是確定的方向,那就不得不談合作的對象們,這次的組成就我看來非常有趣。Christopher Wheeldon 對台灣的舞迷來說應不是第一次聽到,他帶回來給倫敦觀眾的舞碼《Five Movements Three Repeats》也就是去年底許芳宜在國家戲劇院演出《生身不息》當中的那一支,只是原本應由紐約城市芭蕾首席舞者 Wendy Whelan 擔綱的位置這次卻改由效力舊金山芭蕾的中國女伶譚元元擔任。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契機,讓本就有意加深合作關係的沙德勒之井和北京國家大劇院連手包下了這個製作,同時帶入了沙德勒之井特約編舞家 Russell Maliphant 操刀現代舞的編導。儘管芭蕾的部分還有知名的台裔美籍編舞家梁殷實 Edwarrd Liang,但由於製作一方是北京國家大劇院,媒體發佈中的重點竟然變成英國和中國之間的文化交流項目,中國官方文宣充滿節目單。說這麼一長串主要有三個目的:第一,簡單介紹一下這個演出涉及的各路人馬,請看上方東一塊西一塊的人名連結;第二,對許芳宜在國際舞壇上跨越歐美大陸、突破芭蕾現代的豐沛人脈和細膩的穿針引線功夫由衷欽佩,她努力為自己創造機會,援引她自己的說法,這樣才是「負責任的藝術家」;第三,對於台灣官方(文化部和兩廳院)在此世界頂尖的舞蹈交流中缺席、而僅讓藝術家個人在國際間單打獨鬥表示深刻的惋惜,大陸方面多麼重視這幾位國際頂尖的台灣人才,我們自己反而認為他們已經「成名」而吝於給予幫助了。

譚元元在當代芭蕾舞界的聲名,就連少看芭蕾的我也略有耳聞,她去年隨舊金山芭蕾來倫敦演出時我雖無緣親見,後來卻也讀到許多舞評們對她個人的讚譽。這次由她領銜的開場舞果然立即抓住了全場觀眾的目光。梁殷實所編的這支《Finding Light》以韋瓦第 B 大調小提琴協奏曲的悠揚搭配紮實卻不炫技的動作,譚元元輕靈的個人特質則中和了古典感和沉重感,偶然乍現的美麗線條亦令人屏息。至於另一支舞、由惠爾敦所編的《After the Rain》雖然獲得權威舞評家 Judith Mackrell 的讚賞,卻不太是我的菜,我個人偏好的那種大開大闔的線條在這個作品中一直沒有找到。令人大為意外的是,和譚元元配合的舊金山芭蕾男首席 Damian Smith 在這兩支舞作當中都頗有笨拙感,若是編舞所導致的那還情有可原,但他卻常常出現無法第一下就精準地抓住譚元元的手或腳、而必須多抓兩下的這種小動作,觀賞起來頗不舒暢。然而 Damian Smith 和譚元元同屬舊金山芭蕾,理論上默契應該要不錯才對,但這兩支作品中他和賞心悅目的譚元元之間卻完全沒有化學反應,令我費解。


現代舞的部分,由我很喜歡的英國編舞家 Russell Maliphant 操刀。光是今年,我就看了兩個 Russell Maliphant 的作品,很喜歡他作品當中韜晦綿密的底蘊,也很喜歡長期跟他配合的知名燈光設計師 Michael Hulls 總是令人讚嘆卻不喧賓奪主的光影作品(阿喀郎汗的名作DESH就是他所設計)。上次看許芳宜跳《靈知》的時候,強烈覺得她的能量是在精準無比的節點上用噴的噴射而出;但這次的《PresentPast》,能量是蘊藏在曲線和圓弧當中,像是壓在深海底下一波波向外輸送。我非常喜歡的一套動作是她只靠臀部作為支點讓全身半懸空,凝結,再緩慢地攀爬著空氣,它的震撼力之強,當下我莫名其妙就幾乎掉出眼淚。這或許就是 Maliphant 讓葛蘭姆在許芳宜身上發揮了加成的效果吧。

© Dave Morgan

Maliphant 的風格還是有破綻,那就是常常達不到高潮,《PresentPast》的末段有明顯加快節奏和加強力道,但仍舊讓人感覺軟軟綿綿的,最終也在快速的軟綿綿當中愕然結束,似乎並沒有善用到許芳宜的爆發力。儘管如此,同行的舞者朋友看完後直呼想馬上回排練場跳舞,我猜那應該還是出於由衷的欽佩和相形見拙、再加上接收到強大的正面能量吧。

相同的破綻也發生在下半場的《Two X Two》,同樣是「快...快快...快快快...啊...怎麼結束了」的感覺,其實這支作品 2009 年在 Colisium 首演時是一男一女的兩位舞者,相比之下,譚元元的古典肢體過於柔美、許芳宜女子一人難撐大局,結尾的女力風格就在情在理,只不知這是不是在 Maliphant 計畫中的呈現了。倒是這支作品明年一月底要在 English National Opera 演出,而且會是雙男舞者的陣容,是個驗證我的看法的好機會。


譚元元在 Christopher Wheeldon 的《Five Movements, Three Repeats》當中跳原是 Wendy Whelan 的位置,兩人儘管都是芭蕾名伶,風格上卻大異其趣。譚元元比較像是舞台上的小仙女,靈動活潑,Wendy Whelan 則像是童話裡的長公主,溫文儒雅。但雙方在該直的地方都毫不妥協地伸個筆直,那種出盡全力卻又游刃有餘的美,都是我喜歡看的。我對這兩人都甚為陌生,完全不知道她們私下的個性和處事風格,但許芳宜曾說:「人不做作,真誠,跳的舞才會乾淨。」是不是也能從這麼乾淨俐落的舞當中,反過來看出他們的性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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